厉以宁纵论经济十大热点问题摘要

有‘厉股份’之称的全国人大常委、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院长厉以宁教授日前接受香港《商报》的独家采访,纵论国内经济十大热点问题。摘要如下:

 

  对外开放前先对内开放

我始终坚持一个观点,对外开放之前对内先开放。这次“两会”,我和清华大学教授韦文林提交一份议案,呼吁在加入WTO之前,先向内地的私营企业开放包括基础电信业在内的全部电信业务,以此加快内地电信业的改革和发展,更好地迎接“入世”後激烈的国际竞争。不仅电信领域,其他领域都应该这样,给外方国民待遇之前,先给内方国民待遇。对投资领域,外方能进的,国内的民间投资也应能够进去。这个问题有一些人不知道是怎麽想的,不怕外国资本主义,偏偏就怕国内的“资本主义”?对外开放前对内先开放,这样做只有好处,没有害处。

 

  内地不会发生财政危机

    我对内地经济形势谨慎乐观。内地目前的情况,不可能发生像一般的发展中国家那样的财政危机,理由有三个:第一,内地现在是处在一个物资储备充足的阶段。发展中国家的财政赤字大了以後,引起的物价上涨主要是因为没有物资储备,内地现在物价在下跌,情况和其他发展中国家不一样,内地有充分的物资储备,不会引起新一轮的通货膨胀,内地目前没有新一轮的通货膨胀的迹象。第二,发展中国家发行的财政国债主要是弥补经常性开支的,而内地的经常性费用不采用国债来弥补,国债主要是弥补建设性的开支,把货币资源变成了物资资源,而经常性的支出是一个无底洞。第三,所有的发展中国家财政危机,都和政局不稳定有关系。政局不稳定,老百姓就不放心,就抢购物资,就提取存款,甚至资金外流,等等。而且,新政府上来不承认旧的国债,怎麽办?内地现在政局是稳定的,不会发生这样的问题。

  别让政府孤军奋战

    中国内地的经济运行状况还比较平稳,但没有太大的起色,为什么?现在主要是靠财政投资拉动经济增长,问题是,财政投资一个火车头能够拉多少个车厢?它拉不了多少。真正让市场平稳运转,必须把民间投资调动起来。政府投资加上民间投资,经济才能够发动起来。

民间投资为什麽发动不起来?税太重,金融支持也不够。现在对个人独资、合夥企业既收企业所得税,又收个人所得税,谁那麽傻?收企业所得税是不合理的。这不是我个人意见,许多人大常委在常委会上几次强烈反映这个问题,现在税务部门可以来考虑这个问题,企业所得税不收,表面上看国家税收减少了一点,但税源更大更多。其次,民营经济缺乏金融的支持,金融部门不敢投,投了怕收不回来,事实上许多地方的国企赖帐欠帐率比民营的和个人的更高,国企的贷款风险可能更大。个人还有房子做抵押,你不还我,我就把房子拿来。而国企厂房银行不敢要。

 

  内地入世对香港有利

内地加入WTO,对香港有几个好处:第一,从逻辑上说,香港经济以内地经济作为依托,内地经济越发展,香港就越繁荣。加入WTO对中国来说是好的,自然对香港也是利大於弊。其次,在适应加入世贸过程中,内地政府的职能将要转换,要改为以服务为主,而香港人最怕的就是内地做事的松松塌塌,政府不是以服务者出现,官僚主义严重。当内地政府职能转换以服务为主的时候,将会受到香港企业界的巨大欢迎,他们到内地来投资肯定更有利了。第三,香港作为国际金融中心,将会利用内地进入世贸,企业需要融资,金融需要跟国际上加强合作的机会,而起到更大的作用。香港金融界是看好方面的。

 

  集资办学等于买教育债券

    教育产业化不等於教育商业化,也不等於教育单位企业化。对教育产业化持不同意见者主要是不了解教育产业化的本意。当然,教育商业化是错的。

民办学校怎麽搞?不能用储备金的形式搞,物价降低了,储备金不管用,利息太少,形势变化了很难兑现原先承诺的。捐钱办学的人毕竟是少数,群众中多数人是集资办学,集资就应该有一定的回报,就相当於买教育债券一样。浙江有些地方用股份制办学,这行不行?我认为不要去轻易否定它,应该允许试验。

 

  西部开发无规划会出乱子

    关于西部开发我谈三个问题。

  第一,西部开发的前途从哪里来?国家可以拨款,但是它主要是搞基础设施,其馀的恐怕要靠多元投资主体。优惠政策不能只给外商而不给内商,给外商的价,也要给内商,西部开发更主要的是要靠内商。

  第二,要开发一个落後地区,首先要培育经济中心,要通过西部原有的经济中心的壮大和新的经济中心的建设,联成网络形成辐射,这就能起很大的推动作用。不能一下子大面积铺开,像撒胡椒面一样,过去三年建设的教训要吸取。

  第三,规划是西部开发最重要的东西,没有规划会出乱子,如重建设,资源浪费,环境破坏,可持续发展受损,什麽问题都可能出现。

  证券市场有四大利好

    从今年的趋势来看,内地的证券市场有四大利好趋势。

  第一个趋势,高科技板块虽然未能成立,但是要允许有更多的高科技公司上市,因为某些高科技企业上市以後,很可能成为领头板块,内地证券市场没有领头的,但领头板块对经济整体是有好处的,这对聚集人气非常重要。

  第二个趋势,修改後的‘会计法’马上就要实行了,对帐目的要求是透明度增强,对会计事务所处罚也非常严厉,对老百姓增加对上市公司的信心是有好处的,有利於股市长期稳定。

  第三个趋势,今年物价估计没有大变动,利息率最近也不会调,利息税已经通过了更不会改,很多股民处在一种持币待入市的阶段,一下子在一个短时间内有一大笔钱入市并不奇怪,股民每天都在增长。

第四个趋势,中国证监会公布了一些新的措施,拓宽了证券商的融资渠道,今年的股市稳中有进,股市向好对国企改革也有利。

 

  改制脱困不能混为一谈

去年国企赢利,有一点赚头总比没有赚头要好,从这一点而言,我是乐观的。但是绝不能就对国有企业的改革感到很满意了。几万亿资产盈利九百多亿元,利润率太低了,而且国家为此付了很大代价,比如降低了利息,企业得以少还许多利息了,在这个情况之下才取得了九百多亿。改制与脱困是两个问题,不要把它们混为一谈。脱困是一件好事,但企业的目的不是脱困,而是要赚钱要发展,如果你光脱困就达到了目标,标准也太低了。假如改制放慢的话,国企还这麽亏损的话,国企的债只会越积越多。现在应该把改制问题提到更重要的位置上来。改制是八个字:首先要‘政企分开’,政企分开企业才能自主经营;其次是‘产权清晰’,投资者负盈亏责任,企业才能谈到自负盈亏。

 

  农民问题是大问题

农村人口占内地人口的百分之七十,购买力却只?百分之三十五。农民收入不提高,农村市场没法启动;农村市场不启动,内地整个经济缺乏动力,需求肯定不足。农民问题是个大问题。怎样来提高农民收入?提高农产品价格的路径走到了尽头,农民提高收入主要是靠改良农产品的品种,提高农产品的质量,调整农产品的结构。人们现在吃米,都欢迎吃比较好的米,普通米是困难时期吃的,这些东西堆在仓库有什麽用?酸苹果现在谁吃?科技下乡来支持农业技术的推广,金融支持来帮助农民调整结构,公司用定单的方式跟农村订立合同,这三者缺一不可。政府不是市场,不能告诉农民种什麽不种什麽了,你要我种了,我卖不掉了就给你,政府也负担不了。农民要从市场得到消息,但农民身在农村,哪里有空天天到市场去看有什麽可种,所谓公司加农户,要大力发展农产品经纪人,农民管生产,经纪人管营销。

 

  债转股不能搞配额

    对债转股,我们得从三个角度来看。第一,债转股是一个可供选择的一种试验,但不是唯一的方式。有些企业背的债务包袱很重,卸掉了债务包袱以後,它在短时期就能够轻装上阵,实现盈利,这对企业摆脱困境是有好处的,债转股应该是可以试验的一种方式。

    第二,要使得债转股取得成效,资产持股方必须参与经营,参与决策;其次,要有一个资产的退出机制,债转股持股不是目的,把企业搞好才是目的,没有退出机制,陷到眧边去了,不外是债务从左边的口袋换到右边的口袋而已。

    第三,债转股绝不能采取计划定额的办法来进行,如果只允许效益不好的企业债转股,而那些老老实实还债的却不行,企业宁可选择有钱也不还债。债转股问题需要不断解决。

 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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